李云龙
跟西安比,陕西的汉中名气没那么大。能让汉中与众不同的,那就跟我干的工作有那么一点紧要的关系了。我们编写的课本里,语文书里选过《项羽本纪》《高祖本纪》,“关中”是楚汉相争避不开的地方。刘邦逃脱了鸿门宴后,项羽和范增疑沛公之有天下,便“立沛公为汉王,王巴、蜀、汉中,都南郑”。
项羽是没怎么看重汉中这个地方的,“巴、蜀道险,秦之迁人皆居蜀”。交通实在是太差了,也说明整个地理地貌险峻多山,没法儿和一铺千里的平畴沃野相比,这就让人们的生计难。不光是生计,北面的秦岭,高巅连绵、群山阻隔,就是行军打仗也不易。人事上的问题也很棘手,这些背井离乡的秦国人,本来就对项羽怀恨,现如今他们被项羽迁逐到这个穷乡僻壤,又让刘邦来收拾这个管理移民和土著的烂摊子,因此人们把怨气撒到倒霉背锅的刘四儿身上亦未可知啊。
都说世事难料,刘邦身边不乏能人,有那么几位在治人上就很有心得。当初他刚入关中时,便从张良的建议,“与父老约,法三章耳:杀人者死,伤人及盗抵罪”,这收买了秦人心,“人又益喜,唯恐沛公不为秦王”。
“巴、蜀道险”对谁都一样,山里面的人出来难,山外面的人进去也不易。刘邦带着几万兵将士卒刚过了秦岭,“辄烧绝栈道,以备诸侯盗兵袭之,亦示项羽无东意”。刘邦到汉中时连屁股都没坐热,就回师跨过故道,来攻打咸阳了。这个为崇峦环抱的汉中,宛若一个腾跃飞升的支点,让刘邦在这里轻轻一跃,便由汉中王,而成了君临天下的汉朝皇。
刘邦到汉中的时日,就是把攀爬栈道的时间都加上,也不过一百多天。这一百多天,在中华数千年的历史上,不过匆匆一瞬。这一瞬,在历史长河中却掀起了巨大波澜,一个崭新的王朝自此由山中走来。
汉中,其实又不只是一个王朝的支点。西汉与东汉,东汉与三国,三国与魏晋,在时间上紧密相连。诸葛亮《隆中对》言,“益州险塞,沃野千里,天府之土,高祖因之以成帝业”。以曹操之智,当然更不能忽视汉中的战略重要性,他说“若无汉中,则无蜀矣”。纠缠于蜀魏之间数年的战争,怎样也绕不开汉中这个支点,那些闪烁在历史时空中的刀光剑影,那些守候古战场的汉水军山,那些撕扯往还的胜利与失败,出秦与入岐、入蜀与出川,那些闪耀的群星……皆因汉中这一方厚土,而有了让人追怀、永不磨灭的光与焰。
隐藏于群山里面的小小汉中,它在王朝更替,它在战争转折,它在很多重大的事、势与时的关键节点,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支点。卢沟桥事变后,生灵涂炭,文化与教育也遭受摧残。为了保住文化的血脉,国立北平大学等四所大学西迁到汉中,名之“国立西北联合大学”。这一次的汉中,虽不能说是战争的支点,然而战争却关系着文化的存亡,汉中又一次成为支点,让教育在此八年间,薪火相传、弦歌不辍。
如今,行走在汉水岸边,漫步于巴山、秦岭脚下,看那些清水,那些连山,它们正是当年那些刀光剑影,那些雅乐韶音,那些高谈阔论的见证者。
人说汉中地兼南北而不南不北,是南方的北方、北方的南方。这里毗楚界陇,通蜀连秦,春迎川风而暖,夏沐朔气而凉,秋可聆巴山夜雨之淅沥,冬能眺秦岭霁雪之苍苍。战时为控南北之钤键,可到了承平之日,则俨然世外之桃源了。
这里的桃源可不是因封闭幽独而名世的,秦岭峻而秀,巴山秀而险,山中有修竹,也不乏劲松。地兼南北让人事也北南相兼,这里的人说话,是川语陕言,有“晓得滴”,也把自己叫“饿”;吃籼米,也吃白面;就说辣子吧,川陕似无人不爱,可这里的辣子也有混血的特征,没有四川那么辣,但做菜有时却要搞得麻;回锅肉是经典的川菜,但这里却也创新了一个有意思的“回锅鱼”……四方的文化,在这川楚陇陕交界的地段,相遇、融合、共生,衍化出一种和谁都像,但和谁又都不同的汉中气象,这气象蓬勃生发,蔚然大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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